凯尔凯兹破茧：跟球爹流浪足球，随伯乐坚定从“军”

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李静宜

6月26日，利物浦宣布米洛什·凯尔凯兹入队。这桩交易自被披露以来，便再无任何悬念，不仅因为利物浦行动迅速，更因凯尔凯兹心无旁骛、一意从“军”的坚定立场。凯尔凯兹及其父兄，皆在社媒为利物浦相关动态点赞，父亲兼经纪人塞巴斯蒂扬更是一早明确表态：爱子只会为利物浦离开伯恩茅斯，其余球队，一律免谈。

种种举动，让球迷视凯尔凯兹为又一受到“儿军梦”感召与驱使的新援，早早将其纳入自己人阵营。实际这是一桩美丽的误会，凯尔凯兹当然以登陆安菲尔德为梦想，但这桩交易得以促成，九成功劳当归于利物浦体育理查德·休斯。凯尔凯兹家族对于休斯给出的任何承诺均坚信不疑，坚定到何种程度？塞巴斯蒂扬在做客塞尔维亚播客节目《超级间接》时，言简意赅又直截了当，道：“哪怕他说我们去印度踢球，那我们立马就去印度。”

流浪足球

休斯在伯恩茅斯结束球员生涯，退役后原地转型幕后，任樱桃体育总监长达10年之久。2023年3月，欧联杯1/8决赛首回合，凯尔凯兹制胜一击，助阿尔克马尔2比1客胜拉齐奥。这让他再次获得欧洲多家劲旅乃至豪门的关注。在此之前，他已小有名气，因在2021年受马尔蒂尼亲自招募，加盟AC米兰U19预备队。罗马奥林匹克之夜，他不知疲倦地上下奔袭，从佩德罗脚下断球策动攻势，与卡尔松撞墙配合，后内切前插小角度抢射得手，助阿尔克马尔凯旋而归，占得晋级先机。而在彼时的报道里，时年19岁的凯尔凯兹被称作“米兰青训小将”。尽管他只在红黑梯队待了一年时间。

因对拉齐奥的突出表现，曼市双雄、本菲卡、沃尔夫斯堡、霍芬海姆、莱斯特城和利兹联等纷纷展示招募意愿。伯恩茅斯也是其中一员，相较对手，并不具备明显优势，但对凯尔凯兹家族，他们是最理想的下家。塞巴斯蒂扬为爱子谋前程，最看重两点，一是出场机会，二是有无尊重。在塞巴斯蒂扬讲述的版本中，同时展现二者的，有且仅有休斯一人。他们得到了休斯的尊重，休斯也就彻底得到了凯尔凯兹家族的信任，以及凯尔凯兹本人的未来。

甚至可以说，哪里有尊重，哪里便能成为凯尔凯兹的栖身之所。

何故如此，还要从凯尔凯兹波折、动荡的足球之路说起。

2003年11月7日，凯尔凯兹生于塞黑南部城市弗尔巴斯，他是性格火爆的巴尔干汉子塞巴斯蒂扬的第二个儿子。凯尔凯兹早早展露足球天赋，他先进入当地球会弗尔巴斯，后又加盟库拉战士，塞巴斯蒂扬认定，儿子能靠足球出人头地，但他看不惯本国球会轻视又贪婪的态度。于是毅然带凯尔凯兹北上奥地利。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决定，凯尔凯兹家族并不富裕，塞巴斯蒂扬不过普通人，并无任何足球人脉。更何况，成为职业球员的道路，充满着不确定性。

塞巴斯蒂扬还是毅然转型专职球员父亲，带着8岁的凯尔凯兹北上奥地利，将妻子和另外两个儿子留在塞尔维亚。凯尔凯兹10岁时，奥超豪门维也纳快速青训对他敞开了大门，不止如此，他们还为塞巴斯蒂扬提供了一份月薪1200欧元的工作，这让他能将妻儿接到身边，一家五口得以团聚，但日子仍是捉襟见肘，妻子不得不打扫公共厕所维持家用。

米兰光与影

凯尔凯兹明白父母的牺牲与不易，埋头苦踢，只为早日出人头地。2019年，他终于收到青年队合同，但在此生活的5年时光，让塞巴斯蒂扬摸清了维也纳快速青训的运作机制：他们用这份月薪2000欧元的合同将小将绑到21岁，若球员未能崭露头角，便会在二十三四岁时被一脚踢开。对塞巴斯蒂扬而言，凯尔凯兹的这份合同，不是通向一线队的邀请函，而是任人宰割的卖身契。

不甘心的塞巴斯蒂扬，又带凯尔凯兹东拓匈牙利，这次落脚没那么困难，因为凯尔凯兹的奶奶是匈牙利人，塞巴斯蒂扬得以获得匈牙利护照。凯尔凯兹在人口仅4万的东南部小城霍德梅泽瓦沙海伊短暂停留，同时四处试训，包括费伦茨城。他们最终的选择是尚在匈乙挣扎的吉奥利，综合对比，这间综合性俱乐部能为凯尔凯兹提供最好的青训、住宿和教育条件，出门20米就是训练场和学校，忙于谋生的塞巴斯蒂扬不必再为接送事宜烦恼。凯尔凯兹当时的梦想，是能够升入吉奥利一队。

但用塞巴斯蒂扬的话说：凯尔凯兹无论在哪个青训，都是表现最好的球员。16岁这年，他便成为吉奥利的一队首发。塞巴斯蒂扬做两手准备：他兢兢业业地当着“爱子推销员”，四处推介，把他前15场比赛的表现录制剪辑，发给了20家顶级球会；慕尼黑1860一度展示兴趣，但德国居留法规定，未成年球员必须由法定监护人陪伴迁居，塞巴斯蒂扬为让儿子多条路，在一家工厂找了份全职工作，等了6个月，拿到了德国居住证。好在凯尔凯兹争气，“人们说这年头没人再看视频买人，但我用录像带把他卖给了米兰。”时任米兰首席球探的蒙卡达亲赴杰尔，现场考察凯尔凯兹，旋即被其征服。未几，马尔蒂尼亲自致电，纵然知道将在米兰城面临更为激烈的竞争与格外严苛的审视，但凯尔凯兹还是决定一试，毕竟“没有人能对马尔蒂尼说不”。

红黑斥资20万欧元，买下凯尔凯兹。对塞巴斯蒂扬而言，这已是巨大的成功：“我这辈子都没见过10万欧元，10万对我来说跟500万没有区别。”但很快，他们便对红黑二色祛魅。中间人许诺的1.5万周薪，在合同上变成了7500块，塞巴斯蒂扬找马队也没要到说法。好在一直为他们忙前忙后的匈牙利人考波西再次身处援手，承担了父子在意大利的房租，不管是吉奥利俱乐部的善待，还是考波西的慷慨相助，都构成了拥有塞尔维亚、黑山和匈牙利三国国籍的凯尔凯兹日后坚定为匈牙利队效力的理由。

凯尔凯兹从未指望挤掉特奥上位，他和父亲都为后者的实力所叹服，说到法国后卫便直呼“顶级”。问题在于，皮奥利拒绝给予凯尔凯兹哪怕一次尝试的机会。在他进入预备队的当夏，米兰签下巴洛-图雷，塞巴斯蒂扬和凯尔凯兹决心等到冬天，特奥有伤在身，巴洛-图雷随塞内加尔征战非洲杯。饶是如此，皮奥利照旧无视在预备队展现出断层实力的凯尔凯兹。

人捧人，人高

塞巴斯蒂扬当机立断：走。由事后观，父子二人的决定再正确不过，今年夏天，凯尔凯兹回顾米兰经历：“我同批的U19队友，现在没有一人踢上职业，意甲或意乙都没有。”但他仍对红黑生涯心存感激，有米兰光环背书，他被阿尔克马尔以270万欧元买下，球迷视他为毋庸置疑的天才。声声赞美令凯尔凯兹几乎眩晕，一队首秀平平，气得塞巴斯蒂扬险些抽出“七匹狼”。但他很快清醒，勤恳下底，传中不绝，锐利难挡。

更大的球会向他招手。塞巴斯蒂扬却被这些大俱乐部的傲慢态度激怒：有的高管懒得露面，躲在手机后发表情包传达意向；有的高管不做背调，看塞巴斯蒂扬一人前来，还问正在比赛的凯尔凯兹为何不一同前来；有的高管口若悬河，说的都是球队如何出色、家底如何殷实，绝口不提对凯尔凯兹的个人规划……

凯尔凯兹寂寂无名时，他们四处碰壁，无人重视。而当他以天才姿态跃入世人眼中时，各路下家倨傲不减半分，要么姗姗来迟，要么随意取消约见。直到休斯出现。塞巴斯蒂扬至今记忆犹新：“他等了我们15分钟，是他等我们。”他和凯尔凯兹对视一眼，异口同声说出打动他们的关键因素：“尊重。”而正是这天，凯尔凯兹在罗马奥林匹克大放异彩。休斯通过20分钟的会面，阐释了樱桃军团的发展蓝图，并说服塞巴斯蒂扬：伯恩茅斯虽小，却是后卫成长的绝佳平台，只要持续进步，未来必有更广阔机遇。

更重要的是，19岁的凯尔凯兹，甫一加盟樱桃，便成为伊劳拉麾下的首发左后卫。他在适应英超的身体对抗和巴斯克少帅的战术体系后，于今季交出出色答卷：他是英超38轮全勤的6名非门将球员之一；联赛5次运动战助攻排名第3；35次成功运动战传中排名第2；845次冲刺排名第4；66次套边插上为英超第3；而52次内切前插则是联赛头名，独一档。综合表现优于凯尔凯兹的仅有富勒姆左后卫安东尼·罗宾逊，但他将满28岁，不符合利物浦长期规划。凯尔凯兹胜在年轻，且从不受伤。凯尔凯兹极度自律，初登英超，便意识到这里与其他联赛的不同，大到战术设计、训练方式和伤病预防，小到衣食住行，均有细致安排。凯尔凯兹谨遵一切指示，从不懈怠分毫。因为他看过，有人因为偷懒，只能维持55分钟的正常体能。

昨夏，利物浦挖角休斯，实际已占得凯尔凯兹转会先机。也因休斯的关系，他们“仅”花费4000万英镑，将凯尔凯兹带到了安菲尔德。说“仅”，是因为樱桃对凯尔凯兹的标价为4500万，但这笔支出，接近利物浦自2014年以来引进正印边后卫的整体投入，包括850万的罗伯逊。凯尔凯兹也将迎来全新挑战，他不仅要接替罗伯逊的球场职责，还肩负着复制后者8年红军生涯贡献的殷切期望。

塞巴斯蒂扬庆幸，当初选择孤注一掷，否则凯尔凯兹现在可能仍在无名之地蹉跎天赋。但面对“拯救天赋的唯一办法是出国”的提问时，塞巴斯蒂扬明白，这种事无非是幸存者偏差。他提到了19岁的塞尔维亚天才中锋马尔科·波波维奇：“他真是顶级球员，进了得有1000球了，现在还在拜仁慕尼黑二队。”